第25章 生扑天子(1/2)
刘觞脑子里昏昏沉沉,感觉酒水的后劲儿也太大了,异常上头,宿醉的疼痛让他苦不堪言。
“唔……”
刘觞艰难的抱住自己的脑袋,迷迷瞪瞪睁开眼目,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俊美容颜,放大在自己面前,每一根睫毛都如此清晰,高挺的鼻梁走势陡峭凌厉,薄而有型的唇瓣微微抿着,唇角的地方还有一个暧昧的结痂。
暧昧的……结痂?
小奶狗天子!
轰隆——
“啊嘶……”刘觞感觉头疼欲裂,断片儿的记忆犹如潮水涌进来。
昨天夜里刘觞只饮了两口,没想到酒劲儿这么大,竟然醉到撒酒疯,自己分明将教坊的美人都遣散了,哪知天子李谌竟来了宣徽院。
当时刘觞醉得不省人事,毫无酒德可言,挑瓜一样拍着李谌的胸口,挑三拣四的抱怨他技术太差,不,说是羞辱都不为过。
远远不止如此,刘觞依稀记得自己生扑天子,主动强吻的画面,嘴里叨念着:“猪蹄!唔,猪蹄真好吃!”
怪不得天子的唇角挂着伤疤,那是自己啃的!
刘觞仔细回忆了一下,是了,自己不只是羞辱天子,啃了天子,还吐了天子一身,这比发生什么旖旎关系还要可怕,现在后悔,已然来不及了……
——你不是刘觞,你到底是何人?
脑海中“嗡——”一声,刘觞好像又记起了什么,是昨晚醉酒,李谌对自己说过的话。
刘觞心中猛跳,这小奶狗难道发现了什么?不行,三十六计,先走为上,免得天子醒过来,又是尴尬又是追问,刘觞估摸着自己应付不过来。
他小心翼翼的从榻上爬起来,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天子李谌,李谌死死皱着眉心,脸上黑压压的挂着疲惫,好像还没有醒来的意思。
也顾不得酒醉头疼,刘觞从榻上下来,抱起地上的衣衫,胡乱的团在怀里便跑。
冲出大门的时候,刘觞突然顿了一下,怎么觉得自己这抱着衣裳逃跑的举止,和那天的阿爹很像呢?
刘觞一口气跑出宣徽院,回头看了一眼,这才反应过来,这里是宣徽院啊,是自己的地盘儿,平日里上班都在此处,这般逃跑出来,该去哪里避难?难不成去天子的紫宸殿避难吗?
“阿爹!对了,去找阿爹!”
刘觞计上心头,为自己点赞,立刻抱着衣裳往枢密院跑,一路踉踉跄跄,不知情的还以为有狗在追宣徽使,幸而天色尚早,没什么宫人经过。
刘觞跑进枢密院,狠狠松了口气,熟门熟路的径直来到枢密院正殿,刚想推门进去,便听到内室传来奇怪的声音。
“嘶……”
“枢密使,是郁臣弄疼你了么?对不住对不住!”
“无妨,大将军不必道歉。”
“对不住对不住,郁臣……郁臣轻一些。”
刘觞:“……”阿爹和小郭将军的对话听起来好可疑啊……
刘觞突然觉得,自己这时候进去,是不是有点不太会看眼色,就在他纠结是进去还是退出来的时候,内室的郭郁臣不愧是个练家子,已然发现了刘觞。
“是谁?”郭郁臣戒备的质问。
郭郁臣的声音立刻变得结结巴巴:“枢密使,我、我先回神策军营了!”
嘭!
紧跟着是开门的声音,刘觞差点被门板撞到,一身戎装的郭郁臣匆忙跑出来,一张敦厚老实的脸有些泛红,不,并不是有些,红得好像猪肝色。
郭郁臣对刘觞匆匆抱拳,快速出了枢密院,不见人影了。
“是觞儿来了么?”刘光的声音从内室响起。
刘觞探头探脑的看了看,内室只剩下刘光一个人,这才走进来:“阿爹,你们刚才……?”
刘光倒是面色坦然,看起来病情好转了不少,面色已经恢复了白皙莹润,他半卧在榻上,似乎还没有晨起,懒洋洋的对刘觞招了招手,道:“只是在上药罢了。”
上药?
刘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光
“咳!”刘光咳嗽了一声,岔开话题道:“郭郁臣那个愣头青,已然答应了阿爹一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刘觞问道。
刘光一笑:“阿爹还没有言明,只是说想好了会告诉他。只要阿爹一日不言明,郭郁臣必然一日心中有愧,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?”
刘觞不由得竖起大拇指:“阿爹便是阿爹。”
刘光欢欣之余瞥了一眼刘觞,不由得上下打量,奇怪的道:“觞儿,你这是……”
刘觞尴尬的抱着衣服站在原地,打慌道:“老鼠!宣徽院有老鼠!我、我跑过来和阿爹挤挤。”
没错,大老鼠,那么大一只!
刘光不疑有他,道:“我还当是什么,一会子让宫人去给你处理了。”
说着,拉住刘觞的手道:“虽过了正月,但还没开春儿,你穿着里衣在宫中瞎跑,害了风邪可如何是好?快来,和阿爹躺会儿。”
刘觞立刻窜上榻,钻进被窝里,和刘光并排躺在一处。
刘光侧头一看,正巧看到了刘觞唇角的痕迹,可不只是李谌一个人留了伤疤,刘觞的唇角也有一块小小的伤疤,还有些发红。
因着躺在被窝里,刘觞的里衣有些松散,一块新鲜的咬痕也若隐若现,刘光只看了一眼,随即了然的道:“殇儿,听说昨个儿,教坊孝敬了你六个美人儿?”
“嗯,确有此事。”刘觞把江王李涵大婚,需要教坊歌舞排练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刘光笑眯眯,一脸我懂的表情,道:“殇儿,不是阿爹说你,平日里你怎么胡闹,阿爹都由得你,喜欢什么美人儿也无妨,但一下收了六个,还是要悠着点儿,那种补药食多了终究对身子不好,要落下病根儿的。”
刘觞:“……”阿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?
若说美人儿的话,某种意义上,小奶狗天子也的确是美人中的顶流了……
天色蒙蒙发亮,天子李谌明明没有饮酒,没有宿醉,却觉头疼欲裂,耳鸣烦闷,不为别的,正是因着昨夜刘觞一顿酒疯,闹得李谌彻夜都没有休息,此时睡眠不足,起床气十足。
李谌幽幽的睁开眼目,此处不是紫宸殿,而是宣徽殿。
他翻身而起,环视四周,衣服扔了满地,狼藉一片,却唯独不见宣徽使刘觞的人影。
李谌下意识抹了一下嘴角,疼的李谌闷哼了一声,是了,差点忘了,这是昨夜刘觞发酒疯咬的,一面咬还一面大喊“猪蹄猪蹄”。
李谌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耳垂,没错,刘觞不只是强吻天子,还咬了天子的耳朵,一面咬又一面大喊“猪耳朵,胶原蛋白满满!”
黑着脸从榻上起来,弯腰捞起地上的里衣随手套上,里衣有些缩水,竟变得很小,嘶啦一声直接扯了。
刘觞仔细一看,好家伙,根本不是朕的里衣,怕是刘觞那厮穿错了朕的衣裳!
“来人!”
鱼之舟从宣徽殿进来,看到天子打着赤膊站在殿中,立刻本分的垂下头道:“陛下,小臣侍奉陛下更衣。”
李谌幽幽的道:“刘觞呢?”
鱼之舟道:“宣徽使天还没亮,便去枢密院了。”
李谌:“……”很好,闹腾了一夜,人跑了。
————
刘觞觉得眼下的情势很危急,小奶狗天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。那句“你根本不是刘觞”,也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,还是在试探碰瓷儿。
仔细想一想,难道教坊突然送来六个美人儿,也是天子在试探自己?
刘觞摸着下巴,总觉得很有这种可能,毕竟天子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奶里奶气,狗是真的狗,必须小心应对。
贪财,这一点刘觞感觉自己拿捏的恰到好处,毕竟贪财是刘觞的“本色”,也算是本色出演。
至于好色。原本的宣徽使刘觞贪财好色,这一点大明宫是人都知晓,一直以来刘觞只顾着贪财了,并未好色。
“我应该……”刘觞煞有见识的点点头:“更色色一点。”
既然教坊的六个美人很有可能是天子李谌安排试探自己的,刘觞心想,六个我一时应付不来,挑一个做做样子,应该还是没问题的。
他当即梳洗整顿,换了一身干净的绣裳,离开了枢密院,往教坊而去。
“宣徽使大人!”
教坊的管事迎出来,殷勤侍奉:“宣徽使大人您怎么还亲自来了?若是想要检查歌舞排练,只管支会一声,小的们让讴者到宣徽院侍奉呢!”
刘觞笑眯眯的,特意摆出一脸“色胚”的模样:“无妨无妨,本使就是来看看,对了,怎么不见昨儿个侍奉的那些讴者?”
教坊的管事立刻将那六名讴者叫过来,道:“快,还不拜见宣徽使大人?”
“奴家拜见宣徽使——”
六人齐刷刷的跪拜在地上,盈盈作礼,声音柔软又甜蜜。
刘觞负手走过去,穿行在这六人中间,一个一个的相面,太做作的不要,太主动的吃不消,太妖媚的应付不过来。
“你……”刘觞站在最后一个讴者面前,道:“抬起头来,让本使看看。”
教坊的管事立刻呵斥:“快!垂着头做什么,抬起头来给宣徽使大人看看,能让宣徽使看一眼,是你的福气!”
那名讴者一身素色的软衫,因着轻薄,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,削肩又瘦又小,细细的小腰不盈一握,慢慢的抬起头来,巴掌大的小脸儿,十足害怕的看着刘觞。
两个人对上眼神,那讴者吓得立刻垂下头来,筛糠一般颤抖。
“大人!大人您别介怀!”教坊管事讨好的道:“都怪小的没有好生调*教,这便去好好教训!”说罢,扬手就要打。
讴者吓得颤抖连连,纤细羸弱的手臂捂住自己的脑袋,蜷缩在地上。袖袍实在过于轻薄,稍微一抬手,那软软的轻纱顺着白嫩的手臂滑下来,立刻露出在不怎么明显的地方,显然是被虐待所致。
刘觞眯了眯眼睛,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教坊管事咕咚一声跪在地上,磕头道:“宣徽使饶命,饶命啊!这……这讴者平日里懒怠惯了,因此小人……小人稍微管教了两下,谁知这般不禁打……”
“罢了!”刘觞不想再听他狡辩下去,冷声制止。
教坊管事连忙闭嘴,噤若寒蝉,根本不敢出一声。
刘觞微微弯腰,与跪在地上发抖的讴者平视,尽量将声音放的温和不吓到对方:“你多大了?”
那讴者还是连连发抖,向后搓了搓,怯生生的道:“奴……奴婢十有四。”
才十四!刘觞扼腕,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。
刘觞心想,反正需要一个美人陪自己演戏,挑选一个听话的,又能拉这讴者脱离苦海,也算是好事儿。
“你可愿意跟着本使?”
教坊管事立刻道:“还不快拜谢大人!能跟着宣徽使,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!”
那讴者显然没有主见,连忙拜在地上,瑟瑟发抖的道:“拜谢宣徽使,奴婢……奴婢愿意跟随宣徽使,伏侍、伏侍宣徽使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刘觞亲自将讴者搀扶起来:“打今儿个起,你便是我宣徽院的人,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你,打你,你便告知本使,本使替你做主。”
讴者有些惊讶,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,连忙点头道:“谢大人,谢大人!”
刘觞领了小白兔回去,叫来了医官,给小白兔验看伤口,不只是胳膊上,讴者的背上腿上,大大小小都是伤口,还有很多烫伤,简直是触目惊心!
刘觞黑着脸道:“他们总是打你?”
讴者小声回答:“也……也不是,只怪奴婢太、太笨了,总是惹得管事不欢心。”
都是一些皮外伤,若说还有什么,便是营养不良,医官开了汤药,又留下了一些药膏,便离去了。
刘觞道:“还没来得及问你,你叫什么名儿?”
讴者的声音还是很小,垂着头道:“奴婢没有名字,教坊里的人唤奴婢璃儿。”
“璃儿。”刘觞又问:“你怎么会充入教坊?你是孤儿?”
这年头孤儿实在太正常了,很多平头百姓养不起孩子,便会直接丢掉,尤其是女孩子。
璃儿怯生生的点头:“奴婢打记事起便是孤儿,幸得御史大夫刘大人相助,这才得了一命,后来辗转入了宫中,因着会唱几支小曲,充入了教坊。”
“御史大夫刘大人?”刘觞仔细想了想,恍然道:“哦,是御史大夫刘长邑。”
刘觞这些日子熟悉了一下朝廷官员的人名,御史大夫乃系三品官员,官职不低,且职能非常微妙,负责监察弹劾朝廷百官,谁有问题都逃不过御史大夫的眼目。
这自古以来御史大夫都是个重要职位,而且是个招人恨的职位。如今的御史大夫刘长邑,别看他姓刘,但他绝对不是刘氏一派。
刘长邑为人刻板,嫉恶如仇,绝不讲情面,他有两个绰号,平头百姓唤他“铁面判官”,而朝廷官员则称之为“酷吏”。朝廷中无论是郭氏一派,还是刘氏一派,都厌恶死了刘长邑。只可惜,刘长邑此人两袖清风,令人抓不住一丁点儿的把柄,百姓又极为爱戴,因此刘长邑在任这么多年,愣是无人可以扳倒。
新帝李谌堪堪登基,朝廷中的刘氏和郭氏两派,都在拉拢新鲜的人脉,郭郁臣算是新兴的抢手人物,而这个刘长邑则是个冷门人物,谁也不敢去触这个眉头。
刘觞点点头,暗自思索,若是能通过璃儿结交御史大夫刘长邑,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。
叩叩——
是敲门声。
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宣徽使大人,陛下传召。”
刘觞心里咯噔一声,来了,这不就来了么,昨儿个夜里自己撒酒疯把天子给闹惨了,这会儿必然是来找后账的!
再者,也不知天子真的看出自己的端倪,还是在试探自己,倘或这个时候去见天子,必然又会被试探,还是不要正面交锋的好。
刘觞眼眸一转,拉开门对那小太监道:“你去回陛下,就说……说我醉倒了,不省人事,怎么也叫不醒,无法去紫宸殿侍奉。”
“宣、宣徽使?!”小太监吓得直接跪倒在地,颤抖的道:“这……这,宣徽使大人,这凡是传召,自从大唐开国以来,无人敢抗召不尊,大人您这是……”
刘觞道:“无妨,你按照我说的去做,便说本使早上去了一趟教坊,检阅为江王婚事准备的歌舞,多饮了几杯酒,已然醉倒不省人事。”
小太监筛糠一般颤抖,但不敢违逆,只好离开宣徽殿,去紫宸殿复命了。
紫宸殿中,李谌看着跪在地上,颤抖不已的小太监,俊美的容颜上哪里有应对刘觞的温柔款款,简直是冷若冰霜,凉飕飕的道:“朕记得传召的是宣徽使,不是你罢?”
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!”小太监磕头道:“宣徽使一早便去教坊检阅歌舞,稍微……稍微饮了几杯薄酒,醉、醉倒了……小臣们、小臣们也叫不醒,还请陛下恕罪,恕罪啊!”
“醉倒了?”李谌冷笑。
朕看这个刘觞不是醉倒了,而是故意不来见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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