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明月(4)(1/2)
这一年何绵绵的忌日,浣碧在烧纸时不慎叫曹贵人撞见了。
“幸亏是遇到了我,若是换做旁人,早拉你去慎刑司了。你老实告诉我,为什么在这里烧纸钱?”
“今天是我娘的忌日......”浣碧说着说着,又难过起来,曹贵人叹了口气,又说到她为何不肯在碎玉轩烧纸:
“你们莞贵人向来最疼爱你了,连吃穿用都与旁人不同,你的这点孝心她倒不肯成全你吗?”
浣碧心中酸涩,却再也无法多说半个字。是啊,小主对她最好了,整个碎玉轩,她得的赏赐是最多的,只要是不逾制的衣裳首饰,小主都会给她一份,便是流朱也越不过她;平日里她编排了谁,至多也不过被训斥两句,从不会真的受罚。
可是阿娘的身世,她从来都没有对小主说过,更不可能说,若是在碎玉轩祭拜,小主问起来她要如何解释?她和阿娘这样尴尬的身份,如何能说出口呢?
“奴婢怕冲撞了小主,”浣碧说罢,又磕头请罪,“今日之事,还请贵人千万不要告诉小主......”
“知道了。”曹贵人竟也没有为难她,“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扫了,留下痕迹等人来抓你吗?”
浣碧连连道谢,手上动作也不敢停,曹贵人看着忙乱的浣碧,唇角一勾:“我瞧着,你这丫鬟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,甚至与莞贵人有些相像呢,说不得皇上见了你,也会喜欢呢!你家小主这么宠爱你,日后你到了年纪,也一定会为你谋个好婚事吧?”
浣碧心中已经做好和曹贵人谈条件,以掩盖今日之事的准备,冷不丁对方忽然说了这样的话,正在收拾残局的手一抖,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,曹贵人倒不在意,她像是在无关紧要地闲聊一般,自顾自地说了下去:
“只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婚事,说来说去,都越不过这宫里去呢,莞贵人自己便是独得圣宠的宫妃,想必日后也不会叫你在婚事上受委屈的。”
浣碧将最后一张未烧完的纸钱捡起来:“曹贵人说的哪里话,奴婢是小主的奴婢,自然一切都听小主安排。”
“这倒也是,”曹贵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,“我已答应为你保守秘密,你是不是也该拿出些东西来交换呢?”
......
回到碎玉轩时,正殿的灯已经熄灭了,今夜是流朱守夜,浣碧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惶惑不安,回了她和流朱的耳房。
“你去哪啦?”
浣碧被吓了一跳:“流朱?你不是在守夜吗?”
流朱打了个哈欠:“今晚槿汐姑姑守夜,小主叫我来休息了,我也刚回来呢,你去哪了?”
浣碧松了一口气:“我去更衣了,我以为你今晚不在,刚刚都快被你吓死了。”
流朱摸黑找到了烛台,点上蜡烛,耳房里亮起来时,浣碧已经将东西都放进箱子里了,流朱揉了揉眼睛,冲她一笑:“那可是我的不是啦,你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好不好?”
浣碧看着流朱的笑脸,心中的惶惑愈发强烈,她努力撑起一个笑:“好,原谅你了,困了,睡觉吧。”
这一夜,浣碧很难入眠,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,有时想起这些年和甄嬛相处的时光;有时想起五岁那年甄远道复杂的神色;有时想起何绵绵骨瘦如柴的病体......
到最后,只有曹贵人那句“我瞧着,你这丫鬟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,甚至与莞贵人有些相像呢,说不得皇上见了你,也会喜欢”和“只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婚事,说来说去,都越不过这宫里去呢,莞贵人自己便是独得圣宠的宫妃,想必日后也不会叫你在婚事上受委屈的。”
将甄嬛与皇上初见时的情形透露给曹贵人所带来的愧疚,在这两句话的作用下一点点减淡,最后埋在了内心深处。
从前,浣碧总想做甄嬛身边最体面的宫女,甄嬛若能靠着圣恩一路高升,她的地位也能随之提高。就说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,出去外面可不比一些小官的夫人还体面?若真有那么一天,她便想法子让阿娘的牌位入了甄家的宗祠,也算是为阿娘正名了。
可是,她当真要做一辈子的奴婢吗?
昔日被浣碧深埋心底的、疯狂的想法再度翻涌了起来:她是甄远道的女儿,她也该是甄家的小姐,虽说比不上甄嬛的嫡出,但也不至于顶着奴藉,做自己嫡姐的奴婢!
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浣碧,谁又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呢?
野心就此蔓延生长,将浣碧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,她咬牙忽视了心中的不安与愧疚,近乎洗脑般地告诉自己:你要出人头地,为什么还只想着做一个奴婢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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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夏日,浣碧随着甄嬛去了圆明园避暑,饶是先前做了再多心理建设,每次和甄嬛对视时,浣碧总是止不住的心慌。
其实甄嬛并没有做错什么,也一直都对她不错,浣碧心中也并不十分愿意背叛甄嬛,可曹贵人手中捏着她烧纸钱的把柄,何绵绵无声无息的死又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中,她只能自我麻痹:
没事的,小主这么聪明,那一件事情不会伤害到小主的;曹琴默要她做的事情如果会伤害小主,她就不做;她只是为自己谋一个上位的机会,只要上了位,她一定会跟曹琴默断得一干二净的。
浣碧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愚蠢,可她不敢回头了,在曹贵人下一次要见她时,无论多么抗拒,她依然是要去的。
这一次来的不只是曹贵人,还有华妃身边的颂芝,曹贵人的脸色不太好看,颂芝却连看都不看她,直接向浣碧转达了她要做的事:去取些木薯粉回碧桐书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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